崔季陵

一个老干部

【双美衍生】碧云深(15)

孙静忱此夜也宿卫宫中,第二天出得宫去,回到自己院里,才晓得昨日晚间方孟韦打发人来过,只送了一只小漆盒,漆盒叫素日跟他的小厮收了,此时放在他房中。他院里人一向管得严,纵如此他还是十万个小心,让平常在家服侍他的两个小子在外头守着,说前日在宫里当值累了,需睡上一会儿,任谁都不肯进来,这才强掩着欣喜把盒子揣在袖子里,上了架子床,把床帐都放下来,假装是个睡觉的样子,这才把盒子打开。

竟是只言片字都没有,孙静忱打开那个小盒,里头是个锦囊,他捏了捏袋子,里头不像是有纸,他不禁有些气恼。再拆开锦囊来看,却又羞红了脸,原来里头是条手绳,五彩丝线拴着一个小小的玉环,是他那对网巾圈中的一个,那手绳还编织的颇为精巧,不知是方孟韦求他哪个好姐姐编出来的,或者,这般羞人的事情,总该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对着傻乐才是,哪有拿出去叫姐姐晓得的。

他臂上还系着宫制的长命缕,比起精致来,方孟韦给的这个自然远逊,但对孙静忱来说,意义却是大不相同。端午日系上的长命缕要戴一整个五月,孙静忱便把方孟韦给的这条也系在手上,若是宫里有人问,便说是府里的,若是府里有人问,便说是宫里的,横竖搪塞的过去,他只是见着,就觉得甜蜜蜜美滋滋的。过了中午,又命一个小子将方孟韦的那只漆盒原物奉还,不过此时里头装着的,已经是他从宫里得的两样赐物了。

之后一直到六月间,方孟韦为了秋闱温书,孙静忱在宫中应差,孙静忱休沐的时候,也想去探一探方孟韦,可是一来害着羞,二来又怕耽误了方孟韦的前程,因此竟一直不曾相见。至于书信信物,也不敢多传,递了那一回盒子之后便再没有了。不知这相思是长是短,却也觉这日子倏忽间便也过去了。

这一日方孟韦正在书斋温书,手里头挑着一个白玉的环儿,翻来覆去的玩,方步亭竟突然回来,拍桌子瞪眼睛又灌了一通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似是极怒,却只是一声叹息。他走得很急,面上都是汗水,朱红苎纱的官服背后湿了一片,父亲色难,做儿子的当然要问为什么,方步亭却又叹息一声,“你啊你啊,真不知是该盼你出这书斋,还是一辈子不出书斋的好,一辈子不出书斋,做个老学究,不能通达,好歹能保命,也不至于斯文扫地。”

方孟韦听到父亲说老学究,心里便明白了一半,这当是为了方步亭的同年,国子监祭酒李时勉的事,老儒生一生狂放,但他毕竟是国子监祭酒,是天子师,是国子监一众监生之师,到底是何事能让他斯文扫地。又到底是多大的事,竟叫已经入阁的方步亭都毫无办法,只能叹气。

“父亲,李祭酒到底出了何事?”

方步亭摆摆手,“何事?何事都不要紧,这样大的太阳,他比我还大上两岁,戴着二十斤的枷立在文庙外头太阳底下,哪里还有命?”

方孟韦大惊,国子监祭酒亦是从四品官,不捕不审不宣不判,竟枷号示众,还在文庙之外,简直骇人听闻。想来方步亭也是刚从文庙回来,不然不至于汗流浃背,又怒发冲冠,只是这桩事,连方步亭都不得略微缓颊,只怕李时勉是冲撞了什么大贵人。

李时勉哪里还冲撞的起什么大贵人,只是冲撞了“中贵人”,便几乎要了他这条老命去。无他,是宫里王先生出门的车驾遇上了国子监李祭酒的车驾,王先生入宫前,不过一介村中塾师,迫于生计才自宫入宫,堂堂榜样,国子监祭酒的李时勉哪里看得上他,迫于无奈,避让了王先生的车驾,却没有下车恭恭敬敬地伺候王先生经过,只这一次,便叫这宫中如今第一得宠的大貂珰恨毒了。要知道太监报复,从来不讲究什么十年不晚,当面便要弄死你了,车驾刚刚离开,便由两个太监,带着十数个锦衣卫,一拥而上,将李时勉从马车上揪了下来,随便安排了一个什么错处,根本不容分辨,直接戴了枷,押到文庙外头去,只拣太阳最毒的地方,让老夫子带着重枷站着。国子监的学生和来文庙的士子均大惊,上去争辩撕扯,可是秀才哪里跟当兵的有理说,只得在文庙外头陪着跪了一地,又请来如今阁中众位阁臣,有人避货不来,方步亭因为跟李时勉关系亲近,自然当仁不让,到了文庙外头,竟也碰了个硬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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