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陵

一个老干部

【碧云深】第二十一章 (上)

太后听罢,“打春天里在碧云寺赏牡丹的时候,哀家便说那方家小子生得那样秀气,又有学问,合该做个探花。你们说说,哀家那一对金花可是赏得对?”孙静忱也跟着宫娥们笑吟吟地哄老祖宗,“老太后慧眼识英才,赏得对,赏得好。”拣了许许多多的好话,又讲了千千万万个因果循环,才德福报的故事。孙静忱凑在里头一起欢喜着,定下三日后在北海海子边上摆琼林宴,太后便叫孙静忱到时候过去看热闹,好把这些个才子的品貌故事都讲来解闷。

三日后孙静忱才见了方孟韦,这里方才知道,方孟韦的这个探花,还有如此一段波折。

放榜那日皇帝点了三甲,又看了几份考卷,觉着神思昏倦,便不再理事,只交予内阁与司礼监,写了条陈,明日再批,只是这皇榜早上刚放出去,弹劾的奏章还不等晌午便递到了三台,原来是有御史参劾方步亭和李时勉私相授受,有碍国家抡才大典的公正,才将这探花的位置给了方孟韦。

这奏章递上来,头一道路径是在御史台,御史台的首领是内阁徐阁老,在阁中日久,平日与方步亭也算不上不睦,若是他有心,这道奏疏压下来便压下来了,可老头子晃了晃鹅毛似的几张纸,拿不动似的落在方步亭桌上,“方阁老,这……您还是先过目把。”

方步亭一路过来,皆是向他道喜的同僚,他也喜不自胜,此时接了徐阁老这几张纸,原以为不过是寻常公事,谁知道竟是在弹劾他近来最得意之事。他一目十行看完了奏疏,心中按不住的恼怒,既气这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御史,又气这笑里藏刀的徐阁老,“既是言及我方某人,这道奏疏我不当看,徐阁老,还是原封奏禀圣上吧。”

“方阁老何必如此,这等小事,哪里用得着去惊扰圣驾,不过是几个御史,今年弹劾的奏章还不够数,胡乱写来的,我拿给方阁老看,不过是当作笑话,谁想到方阁老还当了真。”

“徐阁老何意?是我方步亭是笑话吗?”

旁边出来一个拉偏架的李阁老,“方兄,徐兄,何必动气,不过是小小御史胡言乱语,按下去也就是了。今日可是方兄的好日子,我记得你可是丙辰科的榜眼哩,父子均得中三甲,一段佳话,一段佳话。方兄也不必在我们这儿应付公事,还是快回去吧,家中道喜的人怕是已经踏破门槛了。”

“御史身负监察之责,又怎能说是胡言乱语,御史风闻言事,不因言得罪,是从太祖高皇帝便传下来的家法,我方步亭忝列朝堂,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来的脸面让诸位同僚为我既犯国法,又犯家法。今科的卷子此时正在翰林院,将来也要刊出公行天下,还请诸位一同来看看,犬子的文章是否当得起这探花,若是当不起,这就叫他弃了今科的功名,下科再考就是。”

“方兄,方兄,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方阁老当日援救李祭酒,我们心里都是有数的,也感念方阁老替咱们读书人留了脸面。纵是方兄不曾提起,也难免李祭酒心中有所偏向,若是李祭酒完全不念这恩义,也不算是读书人了。”

“徐阁老,若是李祭酒当真念我方步亭的情义,便更不该有所偏袒。我方步亭也是一榜的进士,四十年的读书人,门下弟子中举人者数以十计,得中一甲二甲的也有十余人,难道这些弟子,都是考官给我方步亭的人情?难道我方步亭自己就教不出一个进士儿子来?”

“谁不知道惠山书院?可这不是一回事。”

“哟,列位大人,商量什么军国大事呢,咱家来得怕是不巧,还是再晚半个时辰,再来取今日的票拟吧。”来的正是王振,后面跟着他的义子马顺,和两个诸司的大珰,正站在内阁单薄的格栅外头,好整以暇地笑着看里头吵成一团的三位读书人。

“王先生,今日的票拟已经拟好了,并没有旁的事,只是我们几个谈谈闲话。”

出声的是李阁老,他向来是愿做好人,替人遮掩的,只是不知这几位大太监已经在门口听了多久,是否知道此中的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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