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陵

一个老干部

【坚壁清野】【番外】蘑菇

本子里的两篇新番外~

答应了的生日福利,发上来啦!

云南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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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鸿渐自从到了云南,头两天还能吃个新鲜,但之后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过了新鲜劲儿,加之天气转向溽热,厂子里的事情也慢慢变多,开始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他跟赵辛楣住在原先一位在安南和云南之间来往做生意的法国商人的旧宅里,在云南的南边的一座小城中,这里就算当地最繁华的地界。然而跟上海重庆都相差甚远,跟方鸿渐的老家都不能相比,只给方鸿渐留下一地鸡笼子鸡屎鸡毛,到了赶集的日子马嘶羊叫,更是一地泥泞,方鸿渐连窗户都不想开,每天都捂得严严实实上车,裹得结结实实回家,不但长痱子,更是几乎中暑,然而他宁愿中暑也不受毒气,坚持沐浴,从浴桶里洗一个满头大汗出来,再躲到房间里继续汗流浃背。

这样的日子里,赵辛楣就更加苦不堪言,因为天热,虽然有电风扇这样的装备,但奈何这里连电力都不稳定,有的时候为了保障工厂开工,生活用电一律掐了。方鸿渐嫌弃他是个大火炉,根本不放近身,每天躺在只有一人宽的竹床上,四肢大敞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却连门都不开。

雨季来临,整个小城被浸没在丰沛的水汽里,大雨几乎一天都不曾停过,方鸿渐心中更生烦闷,暴躁加倍,连饭都不愿意跟赵辛楣一道吃,更确切地说,他已然连饭都不想吃了,只靠喝茶,勉强吃点水果度日,活得仙风道骨,辟谷将成,马上就要升仙。

赵辛楣看方鸿渐一天天清减了,却只能生出禽兽心思,觉得可怜又可爱,想抓过来喂食,按在怀里逼迫他吃东西,到头来才醒悟出这样的天气,连他自己都吃不下东西了。

好在雨季将尽,外来的人们缓了一口气,方鸿渐也惊喜地发现来卖鸡卖马卖羊的人少了,空气中的恶臭大为减淡,摊子上开始改卖蘑菇了。

一丛丛一簇簇白嫩嫩鲜亮亮的蘑菇哟。

方鸿渐决定亲自去采买一点蘑菇来。

这里做蘑菇的方法跟海边人做海鲜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样的简单粗暴,一个是拿白水煮,一个是拿重油爆炒。重油爆炒可以锁住菌菇的鲜香气息,方鸿渐家乡有做蕈油面的,跟这个是一个道理,然而鲜是鲜了,奈何油重,吃厨子做的吃了几天,快要成仙的方先生觉得这着实跟自己的仙气不甚匹配,在内心把这种做法自我排除了。然而如何才能吃蘑菇吃得像个神仙呢?

某日赵辛楣出门去搞方鸿渐心中不三不四的交易去了,连厨子都不在家,只穿着居家白绸褂子短裤的方先生白衣飘飘地坐在烟熏火燎的厨房,思考如何把蘑菇做得脱离了烟火气。务必不能见油,方鸿渐端详着篮子里的蘑菇们,或红或黄,成熟的苹果一般的可爱,然而轻轻一压,就会显露出青色,方鸿渐觉得此物大有哲理,大约是交通灯的鼻祖。他花样百出地将蘑菇撕弄成细长条,突发奇想要丢到白水锅里煮了捞出来凉拌了吃,一定纤尘不染,原汁原味,令人飘飘欲仙。好蘑菇天生带着肉香味,肥厚敦实,然而这一点肥厚是要油来催化的,方鸿渐并不懂得这个道理,清水锅里过了一把,他只当是在老家时常吃的黄花菜一般,便捞出来拌了醋酱麻油,颜色半青不红的,倒是也有两分楚楚可怜的可爱,然而跟方鸿渐心中想的夕餐落英还是有些分别,颜色太闹腾了,想要风雅的吃大略还是得要玉兰饼,荷花饼,桂花圆子菊花羹。凉拌蘑菇闹闹腾腾,不是大青衣,是个刀马旦。方鸿渐心说,改日里叫厨子准备些鸡枞算了,省得他也不知道篮子里的是什么蘑菇,连胡诌个好听的菜名都难,也没法跟赵辛楣炫耀了。

方鸿渐胡乱吃了一口,觉得只有酱油味,并不能使他十分满意,而且有些塞牙,一偏头看见一旁炉灶上有厨子煨好了的鸡汤,封着厚厚一层黄灿灿的鸡油,光是看着就觉得异香扑鼻,用眼睛都可以吃饱,当即弃了酱油凉拌白水煮蘑菇,重新拿了米线来,热了鸡汤,往米线碗里又汆了一个鸡蛋,切了小半方火腿,果然还得是重荤才叫人满足,还是不要成仙的好。

方鸿渐吃了一半就开始有些犯困,头笃笃如鸡啄米,看见大碗感觉像个木鱼,抬手摸了摸脑袋,发觉还有头发,心下大定,丢了碗歪歪斜斜摸回房间,躺在竹床上,酣然入睡。

赵辛楣忙完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回头,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想他也辛苦,既要维持住一个兵工厂,跟美国人,法国人都搞好关系,还要摆平厂子里一干下属,还要给一些拿不到装备的武装想办法搞点枪支弹药,还要跟地头蛇虚以委蛇和平共处,还要帮着上面开走私线赚钱,还要搭着把手做一点自己的生意赚出退休金来,这些事方鸿渐一向都是不问的。赵辛楣虽然不瞒他,怕瞒他瞒狠了以后想起来反咬一口,但是方鸿渐是真的一百个没放在心上。他曾经为了赵辛楣担心过一回,然而却是赵辛楣跟他闹着玩儿的,人家早就有后招了,他那一回是气得狠了,不过也明白赵辛楣应付得来,自己不必跟在后面生事,所以异常大方地做甩手掌柜,把赵辛楣在各方之间的盘桓努力全都归结成不三不四。

赵辛楣本来以为会吃个闭门羹,结果这天方小神仙睡得太急了忘了关门,给了赵辛楣可乘之机。赵辛楣知道方鸿渐爱洁,冲了个澡再把他抱回主卧去,这个过程异常顺利,方鸿渐完全没有醒来。赵辛楣便放心大胆地上下其手,掀开他的小褂,上上下下该摸不该摸的一通乱摸,谁知到方鸿渐不但没醒,而且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辛楣这时候开始有点慌了神,方鸿渐不该睡得这么死的,趴在他的耳朵边上大声喊他的名字。方鸿渐好像有点要醒过来的意思,然而梦太沉,只是翻了个身,呢喃了两句,复又睡了过去。

赵辛楣知道不好了,简直险些玩了个人鬼情未了,吓得一身冷汗,心都揪起来了,摸了摸他的脉息还算平稳,听呼吸也正常,也不发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醒。本来准备半夜里就摸去医院,但是前一天有太多动作,这个时候兴师动众的怕露了别的什么马脚,只能暂且按下性子,又看他呼吸平顺,神色自如,并不像是有急症,可能真的是睡得太死,神游去了,故而准备等天亮带他去陆军医院检查了看看,横竖也只剩了三四个小时,自己在一旁守着就是。

恋人的睡颜,是一种想象中很美好,其实跟寻常人也没差别的脸庞,横竖是眉毛眼睛鼻子嘴,眼睛没有睁开看不见感情,嘴巴不会动听不到说话,反而能看出许多平日里忽视的缺点来,比如他的眼角有细细的纹路,嘴角也微微有些下垂,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但是可以看到下巴上胡茬子里有一道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纹路,应该是小时候淘气摔破了留的疤。赵辛楣看他的眉毛,生得格外的好,整齐,浓密,一根一根都在队列里,浓黑得如同墨画出来的,嘴唇也生得好,有棱角,像江南的菱。他是如此割舍不下眼前这个人,担心他,爱护他,宁愿不睡,这样守着他,看着他,也不觉得无聊,只是细细地将所有情愫在这个时候织成了网,密密地套在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早上六点,赵家的厨子回来了,看见厨房里摊着的凉拌蘑菇就知道方大公子又在作妖,蹬蹬蹬冲上二楼,也不管赵辛楣,径直上前一摸有气,就知道没什么大事。“先生不用担心,就是吃蘑菇吃坏啦,哪年不吃坏十个八个的,没事啦,睡醒了就好啦,醒过来会看见几天小人,别的都没事啦。”

厨子交代完施施然而去,这的确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赵辛楣真的是吓了一跳,摇了电话给厂子里,说方会计师病了,自己也不舒服,今天都不去厂里。他本来就倦极,加上也听说过乡民吃蘑菇中毒的事情,心里暗骂一句方鸿渐,等他醒了一定要给他长长规矩,想起来换个花样就来折腾人,一次两次的都这样,早晚有天给他吓死。陪他躺下,在一旁搂着他,浅浅地睡了。

方鸿渐一直睡到这天晚上八点多才醒,只觉得头晕脑胀,浑然没有才大梦一场之后的灵台清明,赵辛楣已经醒来做事,又找过医生来看他,又给他吊了盐水,知道方鸿渐是自己凉拌蘑菇作的死,差点笑掉了当地医生的大牙,但是表扬他入乡随俗,是一个真的云南人了。

方鸿渐脑子虽然不太转,但察言观色,也知道是自己闯了祸赵辛楣不开心了,想张嘴打两句哈哈,赵辛楣已经眉头一拧,就要兴师问罪。

“我要吃蘑菇!”

赵辛楣一咬后牙,还敢吃蘑菇?今天不让你长点记性。

方鸿渐的爪子已经抬起来,扒拉着赵辛楣的裤腰了。

赵辛楣顿时一句话都没有了。

吃什么蘑菇,有肉吃当然要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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